芑冰baby

阖家欢

感谢药药切克闹赠图、修词审文


 
远处黑云翻滚雷电大作,伴随着闷雷声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摧枯拉朽般袭卷着沿海村庄,村民们争先恐后仓皇逃窜,一时间哀嚎四起混乱不堪。陵越带领天墉城弟子赶到时入眼便是这样一幅惨绝人寰的场景。几经折腾终于安抚好村民,陵越方得空,凝视着起伏不定的大海,远方水天相接之处隐约可见岛屿模糊的轮廓,那便是海啸的起由——蓬莱,他的师弟、亲友都在岛上生死未卜,而他自知无力介入这些恩怨纠葛,只得按捺住焦躁,祈愿他们平安归来。
 
宫殿山之上,众人在殊死相搏后都相继陷入了沉寂,空荡荡的殿宇只有火焰在噼啵作响。凶煞之火焚去了信任,也毁去了欧阳少恭仅存的希望。巽芳死了,这个他生命中至为重要的人再一次离开了他。他在万念俱灰之下癫狂大笑,耳边不断回响着巽芳赴死前说的话。
 
"巽芳不愿夫君再继续错下去,更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夫君丧命,唯有先走一步,在黄泉路上静候夫君。"
 
他不明白,巽芳为何如此残忍,一步步看着他渐入癫狂仍坚定的以寂桐的身份伴他左右,而今在给予他无上期望后又冷静赴死。
 
他又心知,两人早不比从前,可越明白就越不甘心越想就此沉沦下去,也唯有如此才能抵消他千年来所受的苦楚…

他已无退路…
 
在经历短暂浑噩后,欧阳少恭指着眼前伤亡惨重的一众人等说道:“这里马上就要崩塌,你们就留在此地好好陪着我,也不枉我费心经营一场!”
 
众人怒目而视却又无力回天,他们已没有力气施展腾翔之术离开。
 
涣散的瞳孔,时清时浊,强行唤起精神,才将那如烈火般炽焰的人收进眼中,殊不知那灼热的身影正如火如荼般燃烧着百里屠苏所剩无几的生命。周遭哭泣声叹息声如梦似幻,唯独欧阳少恭的话如魔音穿耳般直直穿过他已然迸散的神识中。他捂着钝痛的胸口惨淡一笑,对怀抱巽芳尸身望着他兀自出神的欧阳少恭艰难说道:“时至今日,便是你要的结果?”

欧阳少恭眼珠动了动却是一字未答,望向百里屠苏的眼神复杂难辩,似有难言之语欲说还休。百里屠苏双眸暗了暗,他爱极了这副灵动的双眼,里面藏满了清风玉露朗月飞花,黑色睫羽煽动间,似乎纳入了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,只要他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溺死在这一双秋水剪瞳中。

他又忆起了往日深埋在心底的爱欲,曾求而不得折磨得他日夜难眠,如今而来显得讽刺无比。
 
回顾一生,情缘错寄,族破家亡,师恩未报,到了弥留之际,倒生出几分解脱,此刻唯一的心愿便是身边的人能够安好脱困,他伸出手抹了抹晴雪的眼泪,从初识到一路的陪伴相随,若说毫无触动,那是假的,只是当初心处迷障,看不穿,堪不破。如今濒死,看她痛苦难过心底到底是对不住她的,只是这份情,终归是他欠下了。

曾经一瞬的心悸,半生的爱慕都给了欧阳少恭,百里屠苏问自己:后悔吗?

不。

他这一生,虽有遗憾,并无后悔。

 
烈焰终有熄灭之时,瞳孔中那艳丽的身影逐渐混浊扭曲起来直至黯淡无光,百里屠苏知晓自己大限已到,薄唇翕动,声若游丝,昏昏噩噩中不知说了什么,晴雪却哭的更凶了,她宁愿不要听到这些话,也不要苏苏散魂。

欧阳少恭心里骤然塌了一角,酸胀感漫至整个胸腔,他兀自发笑,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,经历过千锤百炼,他怎么会在乎。他是他的半身,不消想,不需极尽心思,只一瞬他便知道百里屠苏说了什么。

…好想留在你身边…

呵!留在我身边,与我同生共死?…

……真可笑……

欧阳少恭到底没在开口说出讽刺的话,或许是怜悯,亦或他真的曾认真考虑过抛却命魂纠葛外他二人的关系。

他看着少年灰白的面孔,脑海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。

这样其实…也不错。

 
众人心知百里屠苏心神已散,不多时就要魂归天际,心中悲恸难言,兰生和襄铃两人甚至哀嚎痛哭起来。
 
 
当众人都沉浸在悲痛中不可自拔时,一道灵光嗖的自百里屠苏眉间朱砂中一闪而出,而后划出点点星光晕散在百里屠苏周身,红光所到之处伤口迅速愈合,不过片刻,百里屠苏已恢复如初,他双目仍然紧闭,胸口却已起伏如常。
 
几人中数尹千觞年长,最先回神,他一个箭步上前抄起百里屠苏手腕,细心把量后,对众人言道:“恩公已无大碍,不稍片刻就能醒转。”话音未落,就见少年眼皮动了动,缓缓睁开了眼,许是初从混沌中醒来还有些癔怔,待看到晴雪喜极而泣,其他人也喜出望外的神情后,百里屠苏双眸逐渐恢复了神采,深邃明亮如黑曜石般。
 
方兰生开心的叫嚷道:"木头脸你没事真是太好了!”转念又想到了二姐服食漱冥丹化作焦冥,再不能如从前一般揪着耳朵打骂自己神色立刻蔫下来。望向欧阳少恭的眼神又增了一份恨意。
 
“你要我们在这里陪死,我们偏不要,看老天都不帮你这恶人。”
 
欧阳少恭捂着胸口低着头也不回他,任由方兰生在一旁臭骂。
 
“怎么可能……明明……”
 
此人命途多舛实乃大凶……虽是死命,却有死局逢生之相……
 
瑾娘的话犹如昨日之言贯响耳侧,震耳发聩。想到这里,欧阳少恭心里恨极,修长的手指不自觉抓向地面又蜷缩成拳,指尖用力刺进掌心,莫几,从指缝里流出丝丝血迹沿着手指蜿蜒而下。他仰起脸盯着灵力尚未复原的百里屠苏,指尖暗暗续起灵力,打算搏最后一击。
 
尹千觞一直有留心欧阳少恭,还在疑惑欧阳少恭骄傲的性子怎会任人辱骂而闭口不言。没成想念头刚落,就见一道灵光从他指尖迸出,疾向百里屠苏射去。
 
始料未及的状况惊呆了所有人,没有人想到欧阳少恭会在此时发难,更没有人料到他还有力气害人。
 
好在尹千觞反应神速,拼劲全力拦截下这一击,而欧阳少恭一击不成反而累及自身,不仅受到自身灵力的反噬,又被他不留余力的狠命一击,击倒在地再无力起身。
 
见此情境,尹千觞心下懊悔至极,方才情急之下竟忘了欧阳少恭在连翻攻击下灵力损耗的厉害,全然不必竭尽全力,现如今倒加速了他的死亡。
 
欧阳少恭伏在地上,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,四肢百骸疼痛难言,犹如渡魂,只是这次不是新生,而是真正的消亡。
 
方兰生见欧阳少恭死到临头还不忘拉着他们一起不由破口大骂道:“欧阳少恭你真是丧心病狂,到现在这种地步依然不知悔改!”
 
尹千殇看着神色戚然的欧阳少恭,遥想昔日翩翩君子在看今时落魄无助,心中不免苍凉,自己临阵倒戈有愧知己之情,见死不救有负再生之恩,只是,他不悔。罢了!他对不住少恭,便由他陪少恭走完最后一程吧。想完就揣着酒壶在距离欧阳少恭不远处坐下,也不理会他人不解的眼神。

哀莫大于心死,百里屠苏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劝说欧阳少恭,却不想欧阳少恭竟恨他入骨,一再致命的行为让他如堕冰窖,彻底寒了心,仅存的温情终于破碎。你既无情,我又何须手下留情,那便在今日做个了断吧,在晴雪的搀扶下他站起来,挥剑指向欧阳少恭。
 
 
欧阳少恭此时全凭一息不甘吊着,眼看大势已去,他越发不甘心,此刻离方才不过一柱香时间,心境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耳听脚步声步步逼近,黑影笼罩在头顶,他抬起双眼正好对着少年执剑的手,稳而有力,蓄势待发。
 
“可有悔意?”
 
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,欧阳少恭恨恨一笑,抬起头似是嘲讽百里屠苏问的可笑。
 
“何为悔!呵……百里少侠想要听什么,恕在下不能如你意,我欧阳少恭所做之事从未有过后悔,包括杀你族人,毁你娘尸身。至死,其心不改,其心不悔。”
 
话音刚落,利刃破胸而入,离心只有分毫之距。欧阳少恭十指紧紧抓住刺入心口的焚寂,盯着双目煞红满脸恨意的百里屠苏讽刺道:“百里少侠可是气力不尽……!”边说口中鲜血四溢,欧阳少恭觉得自己疯了,明知此时不应刺激百里屠苏,还是控制不住自己,“还是不忍心对着我这灭族之人痛下杀手……!”
 
 
百里屠苏知其已是强弩之末,所言所行不过是逞强,心里不断催促着要立下杀手,手上却无半分力气,他的心他握剑的手都在发抖,一瞬间失去了方才积攒的所有力量,他竟然在意他到这种程度,即使对方十恶不赦,即使他从不将他放在心上。百里屠苏这一刻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懦弱,懦弱到杀人凶手就在身边却无法手刃仇人。
 
烛龙之鳞让欧阳少恭沉浸在千年的记忆中无法自拔,那汹涌而来的记忆涌潮让他陷入癫狂,输了决战,也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,此时回过神,欧阳少恭方才察觉一直被遗忘的部位剧烈抽痛,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肚皮的涌动。可恶,他怎么遗忘如此重要的事情,难道注定要寡亲缘,不,他偏不信!

世界像湮灭了般死寂,只有焚寂剑身不断汇聚滴落的血,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敲在他心上,逼他入魇,让他心乱如麻,殷红的血汇成湖泊让他晕眩不已。
 
“苏苏!”晴雪站在后方看百里屠苏身姿微晃,担忧问道。
 
少女的声音如一汪清泉瞬间驱走了所有幻象,百里屠苏蓦地灵台一清,心里不由恼怒起来,杀亲之恨灭族之仇焉能不报,也不知欧阳少恭又予自己施了什么魔咒,当下痛下决心,举剑相送。不料一只沾满血污的手快一步覆在他手背。
 
“百里屠苏,”欧阳少恭蹙眉咬牙,“承君一诺,此生不忘,你说过的话可做的了数?”
 
百里屠苏一怔,这番隐晦的话让他刚下的决心如蚁穴般复又溃散。青玉坛那夜,情事过后,他附在欧阳少恭耳边许诺,终其一生护他性命。他恨欧阳少恭作贱他的真情却又小小的磨平了源自深处的恐惧。思虑良久,做出了决定。
 
罢了,所有的缘由都是借口,既然无法下手,不如顺从本心,留他一线生机,此后互不相欠,不再相见。
 
方兰生见百里屠苏犹豫一阵后直接收剑回身,甚是诧异,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,最终却选择闭口不言,他本性良善,可以臭骂敌方,可以手刃仇人,却不会在濒死之人身上再补一刀。
 
欧阳少恭自知逃过一劫,心神松懈之下眼前一暗陷入无限虚无中。
 
之后百里屠苏召唤神龙,离开即将淹没海中的荒岛。尹千觞抱着昏迷的欧阳少恭,百里屠苏紧紧牵着晴雪的手,两人一前一后分坐于龙脊,千年前太子长琴与人相约,千年后虽一人分为两魂却也终实现当初誓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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